《同病相邻》第8章 随遇而安
1
才兼文武无余子,功到雄奇是罪名。
诗人死得壮烈,千刀万剐,后世仍在争论不休!
这是一位极富争议的历史人物!
韩冬做梦也想不到,他这辈子会以打工仔的身份,来这位历史名人的家乡。
从方老板那里要到500块钱,韩冬就知道机会成熟了。
张师傅一个人在加班打点,韩冬知道他是老板派来监视大家的,没有惊动他,直接去找胥必兴三人。
胥必兴三人正混合好沙灰,里面放了水,泡一会沙浆好拌点,此刻正在休息,见韩冬露头,都有点紧张,去找工具打算干活,韩冬摆了摆手,递了支烟给俞亦桐。
胥必兴不抽烟,韩冬走过去,微笑着开始试探。
韩冬不动声色地问胥必兴:“胥大哥,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?”
胥必兴是个憨厚的老实人,笑了笑,说:“我们以前是在其他地方打工,听朋友说这边工资高,活多,我们才跑来这边看看,不料哪里都差不多,我们在朋友那里干了三个月,每月只有十几天班上,赚不到钱,无事的时候在街上闲逛,看到建筑公司招工,工资还高,就……”
俞亦桐似乎有些不满,打断胥必兴的话,发起了牢骚:
“我看这里老板也不靠谱,天天加班加点做,都十多天了,不见一分钱,人影也不见!”
韩冬冷冷一笑,说:“你们同我一样,都是被骗人的中介公司卖到这里了,你还想拿钱?”
三人一听,都紧张起来,半信半疑,异样的眼光看着韩冬。
突然,俞亦桐手里铁锹一扔,愤怒道:
“不干了,老子不干了!”
韩冬喝止住俞亦桐,怒问道:
“发火就能解决问题了吗?这年头,没身份证你敢往哪里跑?治安队每天都在查暂住证,万一又碰上黑工程队呢?”
俞亦桐低下了头,心里仍然很不服气。
韩冬叹了口气,语气平和地说道:
“我给你们说,我要走,我随时都可以走,我不是看在你们家里有小孩要养,我何必自找麻烦!”
胥必兴紧握着锄把,脸色凝重。
胥必兴开始表态,对俞亦桐说:“我相信他,从接触这十多天,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好人!”
胥必燕凑了过来,眼巴巴看着韩冬,张了张嘴,又把想说的话咽住了。
韩冬朝胥必燕笑了笑,说:“必燕姐,张师傅是老板派来监视我们的,他在下一层干活,麻烦你去楼梯口边上守着,有人上来就咳嗽,你放心,办法我也想好了,只是需要大家配合!”
胥必燕点了点头,便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。
韩冬又打了支烟给俞亦桐,俞亦桐接了拿在手中没点,垂头丧气。
韩冬点了支烟,不紧不慢把“襄樊”的遭遇给胥必兴同俞亦桐讲了,讲完,俞亦桐点上手中的烟,脑袋就耷拉下来,服气了。
俞亦桐和胥必兴是在铁皮工棚住过一晚上,吃过一顿没油水的水煮白菜,经韩冬这么一说,都相信了。
韩冬见时机成熟,便同胥必兴商量,把他的打算全告诉了他们,见他们俩人都言听计从,最后又不忘叮嘱他们——
“那两个年轻人我不知道底细,摸不准,你们要像往常一样,不要露出半点马脚,还有,谁叫你们走,都不能走,要走一起走!”
韩冬走了出来,突然又想到了什么,回过头,对屋里俩人意味深长说:
“俩位大哥,不要有情绪,别忘了,今晚上要保质保量把这间房做完啊!”
胥必燕见韩冬出来了,迎了上来,或许是过于紧张,她双手抓着韩冬的右手,却不说话。
韩冬成竹在胸地向胥必燕笑了笑,说:
“必燕姐,方老板说了,那些水泥袋,木地板包装纸皮,你可以收来自己卖!”
回到生活区,韩冬去食堂小卖铺买了两包中华,两瓶健力宝,便来找陈建明。
陈建明正在宿舍里同工友们吹牛皮,见韩冬在门外招手,便走了出来。
韩冬递了包中华烟给陈建明,陈建明犹豫了一下,收了。
陈建明喝了口健力宝,狐疑地看着韩冬,说:
“你有事?你肯定有事!”
韩冬打了支烟给陈建明,不显山不露水,微笑道:
“我确实有点小事要老哥帮下小忙!”
陈建明迟疑了一下,干笑道:
“事大吗?你们家乡这边打工的可多了,好多都在后面这个村子租房!”
韩冬有些失望。
韩冬问:“你们做消防的这个工地有多少人?”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陈建明立刻转过弯来,说:
“叫得动的就七八个吧!”
韩冬笑了笑,答道:“够了!”
陈建明说:“打架我可叫不动啊!”
韩冬说:“不打架,就站站场面,到时我们宿舍那个女的来叫你,你就叫人来,什么也不做,话也不用说,成了,兄弟我每人一包硬中!”
陈建明还是有些担心,说:
“去外面我可叫不动!”
韩冬说:“就在这工地范围,干不干?痛快点!”
阵建明说:“没说不干,八个人,站场子,给你长气势!兄弟一场,中华烟太浪费了,二百,我请兄弟们,如何?”
韩冬掏出二百元,放到陈建明手中。
张师傅一般晚上九点就下班了,他下班后第一时间会去洗澡,洗完澡再回来泡泡面吃。
韩冬一看张师傅吃完泡面,便过来打烟给他抽,无话找话同他聊天。
不一会,那两个年轻人也回来了,拿着干净衣服去洗澡。
两个年轻人刚出门,便见俞亦桐黑着脸气哄哄地走了进来。
韩冬站起来,抽了支烟给俞亦桐,俞亦桐手一甩,便把韩冬的烟打落在地。
韩冬干笑着捡起烟,吹了吹,叼在嘴上,又取了支给张师傅。
韩冬低声地说:“我又没有惹你,你冲我发什么火啊!”
俞亦桐回过头来,怒吼道:
“老板不在,你是头,说好的十天可借支,十六七天了,老板连个人影都找不着,还他妈做个屁啊!”
韩冬望了望张师傅,见张师傅不出声,他也低着头抽闷烟,不语。
突然,俞亦桐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砖刀,提着,气势汹汹地站在韩冬面前。
俞亦同用砖刀指着韩冬,威胁道:
“把我们身份证拿来!我们不做了!”
韩冬摊了摊手,委屈地道:
“身份证都不在我这里,被老板拿走了,你找我也没用啊!”
这时,门口传来胥必燕的声音——
“他撒谎,我们的身份证都在他的背包里,那天他翻衣服时掉出来我看到了!”
这时,俞亦桐对胥必燕吼道:“去叫二哥下来,钱都不给,还押身份证,不做了!”
屋外围了许多人看热闹,都在指指点点地评论着。
韩冬向张师傅询求意见,见他无奈地点了点头,韩冬便去取身份证,他故意左翻右找,见两个年轻人也洗澡回来了,才把身份证拿出来分别还给大家。
第二天一早,俞亦桐们三个罢工了,两个年轻人似乎也觉察出来有问题,便也不上班了,张师傅见如此,也没去上班,在床上躺了一会,便出去了。
张师傅没走多久,韩冬便出工地,去CaIl方老板了。
2
方老板是本地人,他的家就在这附近村子。
方老板见到Call机上的留言,立马Call平头老板,见久久没有回电话,便从家里赶到工地,等着。
中午,平头老板同他的老婆来工地了,他们来找方老板算工程款来了,不做了。
张师傅跟着平头老板夫妇一起走了,整个下午都没见回来。
韩冬提心吊胆地呆了大半天,他以为焦工和小何会在傍晚来工地接他们,韩冬失算了,直到第二晚上,也没见小何和焦工的身影,韩冬松了口气,又开始心疼白给陈健明那两百块钱了。
罢工的当天下午,两个年轻小伙收拾包袱就离开了。
第二天一早,韩冬叫胥必兴三个照常上班,俞亦桐刚开始不肯,后来在胥必兴的劝说下和胥必燕的强迫下,俞亦桐才心不甘情不愿去上班。
胥必兴三个刚刚去上班,门外就听到摩托车响,韩冬迎出门来。
方老板很生气,对着韩冬没有好脸色,冷冷甩出一句:
“你们老板就不是个好东西,还想敲我的竹杠,你们老板都不做了,你还留下干什么?”
“他不是我们老板,我们是被黑中介公司骗了,当猪仔卖给他的!”韩冬便把事情简略地给方老板说了,之后,贱兮兮地对方老板说:
“我还欠老板您五百块钱呢,我得给你做工来还你!”
方老板听了韩冬的讲述,气也消了一半,他也挺同情韩冬们的遭遇,对韩冬说:
“你一个人也做不了啊,现在赶工期,不能停,我一下子哪里去找师傅!”
韩冬笑道:“没停,倒地坪的三个在做着呢,我虽然不会做,拉沙,拉水泥还行吧!”
方老板听了转忧为喜,但他还是有些担心,问:
“你们四个人,赶得及吗?”
韩冬拍了拍胸脯,说:“不行就加班加点地做呗!”
方老板沉思了一下,说:“你们做,可以,但是话说在前面,以前你们做的工资我可不负责,因为这个钱我已经出了,多的都出了。从今天起,你们四个人合计一百五每天,生活费我出,咋样?”
喜出望外,韩冬猛点着头,连声地向方老板说:
“谢谢,谢谢老板收留,谢谢!”
方老板拍了拍韩冬的肩,说:
“那五百块就算了,你很聪明,多把聪明放在工作上,少玩心机!”
韩冬收住笑脸,正经地回道:
“老板,您是好人,我这也是迫不得已,请你原谅!”
方老板还是面无表情,他掏出钱包,数了一千块钱给韩冬,韩冬不接,他便塞在韩冬手里。
方老板说:“这一千块钱,你们四个每人二百,剩下那二百你拿买加班的夜宵,去买个本子,把工天和借支记好!买什么东西把票据留好,随时找我报销!”
韩冬点着头应答着,见方老板要走,便问:“老板,你不上去看看?”
方老板淡淡地说:“改天再来看,我得去另一个工地!”
方老板走后,韩冬便去现场,找胥必兴三人谈工钱去了。
韩冬知道胥必兴忠厚老实,就先问胥必兴,以前在朋友那里做多少钱一天?胥必兴如实地回答说,不包吃最高做到过35块一天。
韩冬心里有了底,便对胥必兴说:
“胥大哥,我们几个以前的工资是要不回来了,刚才我找方老板谈了,他答应继续让我们做点工,价钱我也谈好了,你同俞大哥是师傅,每天40,必燕姐每夭20,食堂吃饭的票钱由方老板出,你们觉得如何?”
三人听了自然是喜出望外,因为方老板是本地人,大家不用担心拿不到钱,何况胥必兴也没有说实话,他以前最多拿过30块一天,那还是打零工,赶工期给的,自然是要高点,现在一天40还包吃包住,真是求之不得,所以三人都欣然同意了。
韩冬按照方老板的意思,每人给了二百块钱。三人拿到钱自然是非常开心的了,接下来干活也更卖劲了,他们对韩冬心生感激,逐渐信任了。
韩冬对建筑行业是一窍不通的,他只是不想进厂了,目前也没有地方可去,觉得方老板这人不错,才决定铤而走险,不惜得罪平头老板,冒着同小何大干一场的危险,抱着同小何鱼死网破的决心,不料事情的发展比韩冬预料的还要顺利,顺利得让韩冬有些惶恐,有些忐忑。
韩冬不知道的是,平头老板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工程上,对于质量和进度他也是不太关心的,他只在乎钱,有钱赚就行了,而且这个工地他该收的全收了,至于工人,对于他这种人来说,工人就是工具,不用就弃了,要用就去黑中介公司买,在他眼里,工人是不值钱的。
韩冬的担心纯属多余的!
韩冬也开始干活,两个年轻人走了,拉沙拉水泥的任务就轮到韩冬身上了,他白天也准点上班,准点下班,一车一车往上面拉,累了就休息一下,也没有人约束他,晚上想去加班就加,不想加班就睡觉。
胥必燕闲的时候,也会来帮韩冬的忙。沙浆地面扫平收光的时候,就只需要一个人,胥必兴就会拿着工具去抽筋打点。工作有条不紊地干着,方老板来过几次,看了看,还算满意,又去拿了韩冬记的工天本,见笔记本上制作表格,一看就清楚明了,非常赞许。
方老板隔几天就会来查看一下工地,顺便看一下工天的记录。方老板刚开始还是不信任韩冬们四人的,在工地上放了眼线,眼线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韩冬们四人的一举一动。
韩冬是诚实的,不喜欢占小便宜,所有人的出勤记录他都具实填写,包括买的小东小西,他也如实开票。
渐渐,方老板再来工地的时候,就不再关注出勤记录这些琐事了。
韩冬自掏腰包,又去外面买了几瓶老干妈辣椒酱,拿来晚上加班后泡泡面,吃起来才有味。
工地离附近村庄有点远,大约要步行半个小时,韩冬一般也懒得出去,只是去买药的时候晚上去过,那天晚上回来,他给加班的胥必兴三人每人带了个炒粉,还有卤菜,还买了点水果回来大家吃。
那天晚上,韩冬才发现,俞亦桐酒量惊人,一人喝了半斤白酒,如果不是韩冬阻止,那瓶白酒会被他全干掉。
俞亦桐喝酒后脾气也渐长了,胥必燕说了他几句,差点被俞亦桐揍了,要不是韩冬阻止,俞亦桐真动手了。
胥必兴是个老好人,见妹妹同妹夫吵架,竟一言不发,眼瞧俞亦桐要打胥必燕,他也视而不见,听而不闻。
从那晚起,俞亦桐跟胥必燕就分床睡了。
第二天,韩冬私下问胥必兴,责怪他昨晚为什么不劝一下。
胥必兴叹了口气,说:“我能说什么?他不仅爱发酒疯,而且还烂赌!以前我也劝,屡教不改!”
韩冬一听到赌,想到小时候深受其害,心里便有些对俞亦桐不爽了!
3
工地的生活区什么都好,就是洗澡间不太理想,大家都在一个洗澡房里洗澡,毫无隐私可言。韩冬右脚有疾,就更不方便了,所以,每次韩冬都是等澡房没人了才敢去洗,看来住工地上也不是挺方便。
二个月后,就只剩一层楼没有做了,韩冬的沙和水泥几天就运好了,他就闲了起来,快没事做了。
一天下午,方老板来工地了,韩冬去找方老板结账。方老板一听韩冬要结账,他以为是韩冬们四人一起要结账走人,大眼一瞪,很是生气。韩冬解释说自己没有事做了,不能白拿工资,想结了帐重新去找事做。
方老板阴沉着脸,说:“我又不是找你来给我拉沙子拉水泥,怎么会没事做?进度和质量检查,材料规整,清点,这些不是工作?”
韩冬嘟囔道:“可是,老板,您说这些我都不会啊?”
方老板没好气地说:“有谁天生就会的?都是一步一步学会的,大学那么难考你都能考上,这就难倒你了!”
韩冬不说话了,低着头。
方老板看了看韩冬,语重心长地说:
“这个工地马上快结束了,下一个工地起,我每月给你八百,不包吃,你就给我在工地上负责我刚才所说的那些事,咋样?”
韩冬还能说什么,满怀感激地应承了。
方老板是韩冬打工生涯中第一个贵人。方老板之所以关照韩冬,全因韩冬被面上印着XX医学院的大红字,方老板对韩冬是一种痛惜和怜悯。
工钱是可以随时预支的,只要是不超过实际工钱的数额,方老板都会给。韩冬发现一个问题,俞亦桐与胥必燕分床睡后,他仿佛一点都不在乎,只要是不加班的时候,他就会去陈建明们宿舍小赌怡情,有时加班回来,见陈建明们还没散场,他澡都不洗,就先去过几把手瘾,好在陈建明每次都是约定晚上十一点半收场,这样也不影响工作。
自从胥必燕一个人睡一张床后,她便借口吹不着风扇,里面闷,便在枕头那头边,把床帘布留着几十公分不拉,有时她故意不穿睡衣睡觉。韩冬每次半夜起床去上厕所,拉开床帘,就挺尴尬,韩冬没有办法,只好每天晚上尽量少喝水,不起夜。
有天晚上,胥必兴同俞亦桐照常去加班了,现在活不多了,胥必燕就没有必要去加班了,宿舍里就剩下韩冬同胥必燕两人,孤男寡女,气氛就有些不对。胥必燕洗了澡,换上睡衣,先是在自己床边吹头发,韩冬晚上没事都喜欢躺在床上看看书。
韩冬看书只是为了打发时间,从不挑剔,有时无聊,捡到张旧报纸也能看一会。
那本《围城》在台球厂时借给别人,被别人弄丟了,韩冬看的是《废都》。这本《废都》不是在台球厂租的那本。在台球厂时没时间看,每天要2毛租金,划不来,便退了;前两天韩冬去外面村庄买药,在夜市书摊上无意中看到这本书,便花了十块钱买了下来,这段时间刚好有空,便重新看了起来。
这晚,韩冬刚看到庄之蝶和唐小宛的第一次偷情,看得韩冬心血燃烧,他掩卷想抽支烟冷静一下,找床头边的烟,却见对面胥必燕穿着短睡裙,里面内衣内裤都没穿。
韩冬立马转过头来,拉过床帘,心潮澎湃,久久不能平息。
韩冬听得对面的床叫了一下,一阵拖鞋声走过,之后是关门声,宿舍的灯突然熄灭了。
又几声拖鞋声轻轻响起,韩冬只觉得一阵清香扑鼻而来,一个白影闪了进来,韩冬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胥必燕压在身下,她搂着韩冬的脖颈,就吻了上来,身子柔软得象一条蛇,紧紧地缠着韩冬……
胥必燕若无其事地下床,去开了灯,敞开门,出去了。
韩冬回过神来,惊魂未定,想想刚才,胆颤心惊!
韩冬把床上收拾干净,去上了趟厕所,再也不敢回宿舍去了,去陈建明的宿舍看他们打牌娱乐。
俞亦桐加班回来,直接就来到陈建明的宿舍,他看到韩冬在,便悻悻地回去洗澡了。
韩冬见他们下了班,也回到宿舍睡觉,今晚,胥必燕的床帘拉得严严实实。
第二天晚上,胥必兴同俞亦桐没有加班。不是因为不忙,而是韩冬在台球厂深受其加班的苦,他同胥必兴商定,加三休一,刚好轮到休息日。
在食堂吃过晚饭,胥必燕说要去村庄里买东西,提议大家一起去。俞亦桐好不容易有时间去过下赌瘾,自然是不愿意浪费时间,结果,韩冬被胥家兄妹拉着一起去了。
因为昨晚上的事,韩冬心存愧疚,便在街上请胥家兄妹吃宵夜,又给没来的俞亦桐打了包,韩冬又称了些水果。
胥必燕就像没事一般,在胥必兴面前同韩冬还是像以前一样,不冷不热,不远不近,把握着一定的分寸,直到韩冬不顾她的反对,执意要给俞亦桐打包,她就开始朝韩冬发火了,说韩冬狗咬耗子多管闲事!
胥必燕本来打算吃了宵夜去买条裙子,生气了也不买了。
回来的路上,胥必燕就不理韩冬了,她水果也不提了,后来是胥必兴提着,韩冬提着俞亦桐的夜宵。
胥必兴话不多说,是个闷葫芦,什么事都阴在心里,在回来的路上,他终于主动同韩冬说话了。
胥必兴给韩冬说了俞亦桐和胥必燕之间的事——
胥必燕十七岁的时候,她的母亲生了重病,要去大医院才能治好,当时家里条件不是很好,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,当时俞家有点积蓄,足够可以帮助胥家渡过这个难关。
俞亦桐是个独子,上面有个两姐姐,从小娇生惯养,大了好赌成性,在当地名声不好。十赌九败家,自然没有哪家敢把闺女嫁给这样一个人。当胥家找俞家要借钱时,俞亦桐的母亲就把主意打到了胥必燕身上……
韩冬看着胥必燕孤怜怜的背影,心里百感交集。
第二天晚上,胥必兴同俞亦桐刚去加班,韩冬知道不能再呆到宿舍了,便打算去陈建明的宿舍呆到他们下班。
韩冬刚准备出门,就被胥必燕叫住了。
胥必燕洗澡后穿了条黑色连衣裙,肩上挂了个小皮包,仿佛就像个少女,身材一下子变苗条了,变高了。
女人十八变,以前胥必燕长期在工地上上班,衣裤都穿得大一些,自然看起来就普普通通了。人靠衣裳马靠鞍,胥必燕本来就是个小家碧玉的美人胚子,只要稍加拾掇拾掇,就变美了。
胥必燕要韩冬陪他去外面村里的街上,韩冬还在犹豫,她便提前出门了。
韩冬考虑了一下,留着灯,掩好门,点了支烟,在生活区门口东张西望看了一下,见没人注意,便向工地大门走去。
胥必燕站在工地外不远处等着韩冬,韩冬一到,她便过来紧紧挽着韩冬的右臂,韩冬想推,推了下没推开,胥必燕反而把头靠在了韩冬的肩上,并排走着走着,韩冬的右手便放在胥必燕的腰上了。
走到石桥处,胥必燕停住了脚步。
侧过身来,双手勾住韩冬脖颈,妩媚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韩冬,同时,身子往韩冬身上一贴,在韩冬右耳边轻轻一吹。
胥必燕娇滴滴地说:
“想吗?我给你——”
韩冬不说话,把胥必燕抱在了怀中。
这时,胥必燕却用力推开了韩冬,双手撑在石桥的栏杆上,朝韩冬妩媚动人地笑着。
韩冬走过去,从后面紧紧抱着胥必燕。
胥必燕扭过头,深情地看着韩冬,笑盈盈地说:
“这里不行,我们去桥下!”
无月无星星的夜空,天空没有一点色彩,公路两旁的灯光格外温暖,行人罕至,偶尔一辆车呼啸而过,卷起一片灰尘,灰尘散尽,又是一片详和安宁。
韩冬手拉着胥必燕的手从溪边爬了上来,在桥上看了会风景。
胥必燕先回,韩冬点上一支烟,站在桥上,与微风共享这个美好的夜晚。
4
新工地在一个小工业园区,工业园区全部是家具厂。
韩冬一看到家具厂,就想到了陆浩文,真不知道陆浩文逃离那个铁皮工棚了没有?韩冬有些为他担心。
方老板接的工程是一个家具厂扩建的项目,钢结构铁皮厂房,听说是厂里准备建来做仓库和包装车间用。
韩冬一行四个人去的时候,钢结构已经搭建好,隔热瓦已经盖好,搭棚队正在收尾,只等着隔墙砌好,外围排水做好,水电一通,就可以交付使用了。
新建的厂房建在公路边的一块荒地上,与老厂房中间隔着一个围墙,顺着老厂房的旧围墙两边,延伸修了一个新围墙,新围墙的出口正对着公路,路面没有硬化,坑坑洼洼,风一吹,扬起一片尘土。
里面杂草丛生,门口的左边有一个简易工棚,一共三间,两间是搭棚铁工在住,一间是仓库。工棚右后面的墙角边,立了五块木板,那就是临时搭建的厕所。
工棚前面浇了块延伸水泥地,有自来水龙头,顶上用彩胶布撑盖着,工人们就在这里支起几个台面,在这里煮饭,就餐。
韩冬一行四人一大早就来了,方老板开了个面包车去接他们的。
刚上车,胥必燕就对方老板说,她想去进厂,工地上女的不方便。方老板开始不同意,说缺个小工,韩冬便说自己不是小工吗,拌沙浆,提灰桶,拉砖他还是能做的。方老板想了想就同意了,说自己有个朋友就开了个鞋厂,新员工工资不太高,厂里加班多,问胥必燕肯去不?胥必燕自然是求之不得,方老板便承诺胥必燕到了新工地安排好,下午就带她去厂里。
工棚里还有两个空床,方老板把胥必兴同俞亦桐安排挤了进去,叫韩冬把库房腾个位置出来住。韩冬见工地上没有洗澡间,自己的肿脚羞于见人,便对方老板说他想租个房子住,问方老板附近有房子出租没有。方老板见韩冬住不惯工地有些不高兴,韩冬忙解释说自己想找个长期落脚的地方,他以后可以骑自行车上下班。方老板说附近就有很多出租房,离这里走路也就十来分钟,他等下回去时带韩冬去,但首先声明,在外租房子,房租必须由自己出。
韩冬根本就没指望方老板给自己租房,他只是想有个私密的空间,保护他右脚的隐疾。
接着是结算上一个工地的工资,方老板把韩冬四人以前的工资全部结清后,他说了新工地的规矩,新工地不包吃,工资不变,至于生活问题,自己可以自己煮,也可以在铁工班组那里搭伙,也可以在外面去吃。
铁工班组搭伙5元一天,吃两餐,早餐不管,胥必兴同俞亦桐答应在铁工班搭伙。
处理好一切琐事,已经中午,方老板带着韩冬同胥必燕离开了工地。
出了工地门口,两百米右拐,便进了一个村庄,再行一会,路边有个商场,方老板把车靠边。
商场的左边有一幢出租楼,韩冬把东西搬下车,方老板带着胥必燕去进厂去了。
出租房有四层,一楼是卖二手家电的,楼梯从旁边上,在一楼的楼梯的拐角,用木板围成一个小包间,二手房东夫妻就住在这里了。包间的外面过道上,摆着一个灶台,女房东正在炒菜,一股浓烈的辣椒味被包间门口风扇吹了出来,直呛喉咙。
韩冬上前询问,男房东窝在里面看电视,弯着腰走过出未。
韩冬先是在二楼看了看,中间是过道,左右两边隔成一排排的小单间,一边有十多间,一层共有二十多间,每间房的铁门上都有编号,门上面有块独立的电表。墙没有砌到顶,留有三十来公分的距离,用来透气和采光。
房东打开一间空屋,房间很窄,1米5的布包床的边刚好贴在门框,2米长的床放完,还有1米多点的空间,放个布衣柜倒还有行人空间。
房间的铁门对着个小木门,推开,有一小阳台,小阳台没光,光被隔壁的超市墙壁挡死了,小阳台边上有个小卫生间。
韩冬问房东,还有没有光线好点的房间;房东说,四楼最好,全部都可以打开阳台的窗,但四楼租给斜对面的手袋厂了,三楼有光的房间目前没有了。
韩冬有些失望,打算去别处看看,到了楼梯口,房东叫住了韩冬,说301光线好,又通风,租客还有几天才到租,她们去了其他地方进厂,还有点东西没搬完,不过租金要贵15块。
韩冬便说去看看,房东让韩冬去三楼等他,他下去取钥匙来。
门打开,房间干净整洁,床脚前还有张小条桌,桌上有台14英寸的小电视,电视上放着机顶盒;房间明显比刚才那房间宽敞,方桌旁边立个布衣柜,还不影响从阳台出入,最难得可贵的是,靠公路边还有个大窗户。
小阳台上阳光明媚,还有一个小灶台,小灶台有三层,上面一层放着一个煤气灶,油盐酱醋等,中间一层短点,放着碗碟,最下一层放着几个土豆,大蒜,旁边有个小煤气瓶。
床上和布衣柜里的东西已经搬走,就剩下电视和布衣柜和煮饭的东西。
韩冬向房东保证,绝不乱动别人的东西,房东同意了。
交一押一,开了收据,韩冬便搬进来住了。
韩冬给房东说,如果来退房的肯把东西转让,价钱合适,他愿买。过了几天,晚上韩冬下班回来,房东叫住了他,问房间里留下的东西三百五十块要不?韩冬二话不说,就把钱给了。
在这个打工的城市,韩冬终于有了个落脚点。
5
出租楼隔壁的超市一共有两层,一楼是卖百货和生鲜;二楼是卖服装和鞋。
超市的旁边有个路口,路口直通后面的小工业园区,小工业园区有七八家工厂。
在小工业园区同超市之间,有一条巷子,白天冷冷清清,一到晚上,夜市开始,灯火通明,有卖夜宵的,有卖小商品的,人来人往,非常热闹。
在超市前面那条主干道两边,都是出租房和三合一小厂。
韩冬每天早上六点钟准时起床,在去工地的路边买盒肠粉吃了便去上班,帮胥必兴同俞亦桐当帮手。
韩冬到工地上时,胥必兴同俞亦桐已经把沙灰拌好,韩冬只是帮他们提提灰浆,倒也不是很辛苦,中午的时候就在铁工那里搭伙,吃了饭就在仓库那间铺块层板休息,晚上回来在夜市吃晚饭。
大约过了五天,方老板带了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来顶替韩冬的工作,方老板让韩冬学看图纸,算材料,记录所有人的出勤记录以及工地上的材料进出等,韩冬便上班就清闲多了。
工地上不是缺螺丝就是没钻头,缺了韩冬就得跑去买,一来一回步行就要浪费时间,方老板就给韩冬推来了一台七层新的自行车。
韩冬是不会骑自行车的,方老板就吼,不会骑不会学啊!
当天下午,韩冬推着自行车回的出租房。
晚上,韩冬便推着自行车去后面的工业园区,工业园区的厂与厂之间有个斜坡道路,韩冬把自行车推到坡顶,骑上自行车就往下冲,第一次,自行车刚起步,韩冬就倒了下来,摸摸屁股,不服气,又来第二次,第二次稍好,骑了几米远。
第三次,第四次……一次比一次骑得远点,一次比一次掌握了平衡的技巧,大约二十多次后,韩冬可以在平路上摇摇晃晃往前行了,那种迎着风在飞的感觉真让人悦愉,韩冬不停地踩,自行车不停地向前,韩冬在工业园区转了几个圈,最后骑回到了出租房。
骑自行车比走路轻松多了,还可以节省时间,唯一的坏处就是,晚上得扛上三楼门口边锁起来,因为出租房附近小偷多,放在外面,很不安全。
新工地上每天上班9个半小时,上午6点半到11点半,下午1点半到6点,晚上不加班。以前走路上班的时候,韩冬总是7点过点才到工地,也没有人说他,方老板也没意见,后来韩冬就养成习惯,骑自行车上班也是7点过了才到工地。
韩冬每天没有固定的工作任务,他首先把仓库整理出来,把切割片,打磨片,膨胀螺丝,焊条等分门别类地堆放整齐,不用的电缆电线用钢筋弯个钩,吊挂起来;手钻,冲击钻,电锤等工具,找了块木板,用空油漆桶垫成个小台,摆放着;仓库经过一番整理和清扫,立刻干净整齐,空间仿佛也变大了,宽敞了许多。
韩冬找了六个空的油漆桶,又洗了块层板,往油漆桶上一放,放图纸,既作工作台,又作休息床。
早上到工地后,韩冬会先去工地上转一圈,点点人数,然后就回到仓库,学看图纸,快下班的时候,会找个斗车,把现场不用的废料捡起来,统一堆放起来。
自从有了电视,韩冬晚上就不再无聊了,每晚看看电视,打发时间,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过着,磺胺片每天也不敢间断,早晚各服两片,肿脚不好不坏,每个月去打一两次消炎针,倒有好几个月没有痛过了。
大约是十多天后的一个星期六晚上,韩冬洗好澡,去后面巷子里吃了份猪脚饭后,便回来休息,刚打开电视,有人敲门,打开门,便见胥必燕穿着她那件黑色的连衣裙,背着小挂包,提着一袋水果,笑盈盈地站在门口。
胥必燕穿着高跟鞋,还画了妆,涂了口红,打扮得性感妖娆。
胥必燕发现了韩冬的肿脚,没有嫌弃,反而还很心疼,她抱着韩冬肿的右脚,轻轻地按了一下,感觉有些吃力,便用掌心轻轻地压着,肿处就慢慢松软了些,又不厌其烦地按摩着。韩冬顿时感觉肿处又酥又酸,立刻轻松了不少。
胥必燕关切地说:“等有钱了,好好去医院看看吧!这样每天肿着多难受!”
韩冬说:“在吃药!”
胥必燕说:“我们隔一个星期,星期天会放一天假,放了假,我就来陪你!”
韩冬不语,闭上眼睛,他突然间有种错觉,仿佛身边是小瑛!
6
从此,胥必燕只要是厂里放了假,都会来出租房陪韩冬。
工地上,铁工班组有一副手搓麻将,俞亦桐每天晚上都会在那里“筑长城”,乐此不疲。
元旦的时候,铁工退场,水电工也处于收尾阶段,钢结构厂房内部已经完成。
元旦一过,还有46天就过春节了,胥必兴与俞亦桐还有那个小工正在忙着安装排水管道,排水管道一安装完,砌好沙井,路面一硬化,就大功告成。
腊月二十的时候,厂房外围就全部完工,第二天,方老板给大家完帐后,每人都给了二百红包。
方老板见大家做事踏实,中午就请大家去湘菜馆吃饭,要求大家春节过完继续回来帮他干,说是公路对面有了花厂,过完年就开工,他也不外包了,就请大家做点工。大家见方老板为人确实不错,给钱又爽快,都答应春节后一定回来。
过了三天,胥必燕也放了假,拧着包袱来到了韩冬的住处。
胥必燕原本是打算来陪韩冬一个晚上,第二天便坐长途大巴回家过年,见韩冬孤苦伶仃一个人在外边过年,便决定不回家了,留下来陪韩冬过春节。
韩冬劝胥必燕回去,说娃娃小,会想妈妈的;胥必燕说,总共就放十来天假,厂里初六就开工了,回去的最迟初十就得上班,路上来回去掉三天,就个把星期,还说娃娃断了奶就是外婆带她,有外婆在,她放心。
韩冬问,她爷爷奶奶呢?胥必燕不屑地说,她爷爷奶奶重男轻女;韩冬又问,那你们以前就没打算再生一个?胥必燕叹了口气,说:
“我刚刚坐完月子不久,就去上环了!”
韩冬叹了口气,想想胥必燕同俞亦桐那种不伦不类关系,有些担心,便又问:
“娃娃聪明吗?”
胥必燕有些生气,不悦地说:
“我都那么傻,她能有多聪明,不过挺活泼可爱的,将来一定比我漂亮!”
韩冬沉默了。
胥必燕笑道:
“要不,我去把环偷偷取了,给你生个大胖小子,你又那么聪明,我脸蛋也不错,说不定孩子又帅又聪明!”
韩冬带着胥必燕去隔壁商场二楼,让胥必燕给她孩子挑两套衣服,付了钱,便一起去邮政局寄回去。
到邮政局的时候,韩冬想给父亲寄点钱回家过年,写汇款单时,韩冬故意不写汇款人地址,工作人员不办理,韩冬不想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,只好悻悻地离开。
韩冬每天躺在胥必燕的温柔乡里,逐渐忘记了身上的病痛,在不知疲倦地寻找刺激下,他的意志也慢慢被摧毁了。
韩冬忘却了初心,淡忘了一切理想。人一旦被自然属性控制住了,生活注定只能苟且,自我麻醉的偷欢人生,注定一地鸡毛!当清醒的时候,一切不堪回首,声名早已经狼藉。